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北京行政学院学报》２００２年第５期 ●哲学・人文 中图分类号：Ｃ９１２．８１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７６２１（２（￣）０５—００７６－０４ 民国时期北京的城市功能与城市空间 口习五一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北京１ＯＯ７３２） 摘要：清朝被推翻后，北京从封建帝都转变为民国首都。随着城市功能的转变和都市近代化的发展，城市空间 格局发生了由封闭走向开放的深刻变化。其主要表现是：皇城禁苑被开辟为城市公共空间，近代交通的发展改 变了城市封闭结构，新兴商业中心的兴起改变了城市商业街区的格局。 关键词：民国时期；北京；城市功能；城市空间 清末民国时期，北京处于激烈变革的时代，城 方，清末民初，其势力尚不足与北洋军阀势力相抗 市功能从封建帝都转变为民国首都。随着城市功 衡。因此，孙中山认为，如果在北京建都，民主共和 能的转变和都市近代化的发展，城市空间格局发生 国政体将难以维系。 了由封闭走向开放的深刻变化。 １９２８年民国政府发动的北伐战争，终结了北 洋军阀的全国统治权。此后，全国政坛掀起一场建 一、首都城市的核心功能与政治资源 都之争。众所周知，蒋介石的政治势力与经济根基 一个城市的性质与功能决定其空间发展的总 在江浙地区，因此，他公开宣称“秉承孙中山先生遗 体趋势。首都城市功能的发挥受到多种因素的制 愿”，力主建都南京。代表北方利益的地方势力派 约。地理因素是个重要因素，但不是Ｊ睢一因素。在 阎锡山和冯玉祥，坚决反对迁都南京。为此，南北 首都城市的建立和发展过程中，政治资源具有决定 双方引经据典，唇枪舌剑。北方派认为，北京是元、 性作用。优越的地理位置，只有与当时的政治目标 明、清以来中国的传统首都，在此建都的朝代，一向 相结合，才能发挥应有的功能。无论是建都还是迁 兴旺发达。南京为“六朝金粉之地”，腐败萎靡之气 都，均与国家政治中心的转移密切相关。 太重，在此建都“非偏安即年促”，是“亡国之都”。 北京作为中国首都城市是民族凝聚、国家整合 建都之争关系中央政治资源的配置，蒋介石手握大 的需要，也是历史上中华民族长期交往融合的必然 权，一锤定音。 结果。北京作为辽、金、元、明、清五朝帝都，由北方 虽然北方派的观点并无绝对真理性，但首都南 重镇迅速上升为全国的政治中心。其中除明朝外， 京的坎坷历程，却不幸被其言中。从１９２７至１９４９ 均为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古代北京地处中原农 年，南京作为首都仅存２２年，其中除去国民政府转 耕地区和东北游牧地区的交界地带，建都北京，对 移洛阳和重庆的１０年，实际发挥首都作用的历史 巩固多民族统一国家的政治统治，具有重要的战略 仅有１２年。 意义。而近代中国著名政治家孙中山先生在其《建 新中国建立后，革命领袖选择北平为共和国首 国方略》中，力主建都南京，其主要原因仍是政治资 都，首位因素同样是政治因素。新政权的建立，需 源的考量。孙中山所代表的政治势力的基础在南 要创立新的象征符号，代表新意识形态。而抹去旧 收稿日期：２００２．０４－１６ 作者简介：习五一（１９５１．），女，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历史学硕士。 一７６—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北京行政学院学报＞＞２００２年第５期 ●哲学・人文 制度遗留标志的有效办法，就是地理迁移。 北京迁往上海。京城“深宅大院，空闲冷落，市面一 纵观世界绝大多数文明古国的首都，在从传统 片萧条景象，商铺频频倒闭”。［３］ 农业社会步人现代化工业社会的进程中，其城市的 第三阶段，１９３７—１９４５年。这一阶段为抗日战 功能会逐步叠加，即除政治中心的核心功能外，同 争时期。“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军占领北平，扶 时具备其他多种功能，如文化中心、经济中心等，最 持成立汉奸傀儡政权——“中华民国临时政府”。 后演变为“多功能型首都”。 １９３８年４月，伪政府决定改北平为北京。１９４０年３ 多功能型首都城市是世界上多数国家，特别是 月，汪精卫主持的伪“中央政府”在南京成立，北京 发展中国家首都城市的主要类型。据统计，目前资 改为“华北政务委员会”。评估日据时期的北京城 料较完整的１８６个国家中，有１５８个首都城市属于 市建设，可以参照马克思对英国殖民印度的历史评 兼具政治、文化、经济（有的属于区域性）中心的多 价，即侵略与开发并存。这一阶段的北京城市发 功能型首都，约占总数的８７．３％，如巴黎、伦敦、东 展，可分为战争前期与战争后期分别考察。 京、北京等。因此，这类多功能型首都城市已成为 战争前期，日本占领北平后，为将这座都市建 当今世界主要的首都模式。… 设成为统治中国的基地，１９３８年编制《北京都市计 二、民国时期北京城市发展的历史脉络 划大纲》。大纲提出保存古都风貌，疏散城区过密 人口，建设西郊新市区和东郊工业区。这些规划方 民国时期北京历经政治沧桑巨变，其城市功能 案，利用日本保存京都古城、建设东京新城的规划 随之变迁，深刻地影响着城市空间的发展。大体说 经验，符合现代城市规划的原则。战争前期，北平 来，这一时期北京城市历经四次剧烈社会动荡，可 日伪当局也陆续投资，进行城市供电、供水、道路、 分为四个阶段。 公共交通等基础设施的建设。这些城市建设具有 第一阶段，１９１２—１９２８年。辛亥革命推翻清王 鲜明的殖民主义性质，其主要投资地区为西郊新市 朝的统治，古都北京由封建帝都嬗变为中华民国首 区，该区规划为日本统治机构的所在地和日本侨民 都。在转变过程中，虽政治逆流不时涌动，如袁世 居住区。 凯独裁专制称帝，张勋率兵人京复辟清帝，但民主 战争后期，日伪政权疯狂搜刮战略物资，可谓 共和制度已成为浩浩荡荡的历史洪流。政治制度 敲骨吸髓，北京城市遭到巨大劫难。例如１９４４年 的变革，使北京的城市功能加速转型，深刻地影响 初，日军征集军用物资，发动献铜运动，北平伪政权 城市空间的发展变化。 奉命组织人力，搜掠故宫内铜佛、铜器等２０９５斤， 第二阶段，１９２８—１９３７年。北伐战争的胜利， 毁坏国家珍贵文物，献给日军。５月，日伪政权强 推翻了北洋军阀控制的北京政府。１９２８年６月， 令推行献木运动，在古都北平大肆砍伐树木，仅５ 南京国民政府下令北京改称北平，为特别市，其首 月份就伐树５０００多株，占全城成材树木的１／４。 ４Ｊ 都地位与功能被南京取代，降为北方区域性中心城 第四阶段，１９４５—１９４９年。这一阶段为解放战 市。北平市的管辖区急剧缩减，仅限于北京内城、 争时期。时间短暂，战云密布，当局统治腐败，城市 外城以及附近郊区。许多与城市建设密切相关的 建设乏善可陈。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抢占北平，国 基础均在管辖区外，如自来水源地在孙河镇，发电 民党接收大员贪污腐败，巧取豪夺，国家资产尽人 厂在石景山，主要能源（煤）在门头沟，这些都制约 私囊。例如，１９４５年石景山钢铁厂已颇具规模，有 北平的城市管理和建设。１９３０年北平特别市降为 工人３６０００人，国民党接受后，工厂残破不堪，到 北平市，其城市功能进一步被削弱。 １９４５年底，只剩工人３３８人。国民党军队开车闯入 北京首都功能的消失，使其金融业、商业蒙受 工厂，拆卸马达，砸开仓库，盗运机器、原料。当时 重大影响。例如，北京证券交易所创建于１９１８年。 民间歌谣云：“劫收大员吹拍骗，带着耙子把事干， ２０年代初，北京政府大量发行公债，北京证交所 七姑八姨一大串，工厂弄得稀破烂。”【 Ｊ军事战争成 “每日定期买卖公债达数百万”。１９２８年“政府南 为制约古城发展的重要因素。新中国成立后，定都 迁，市面萧条，加以发行公债集中沪市，各银行及资 北京，使这座世界著名的古都，走上现代化国际大 本相率徙去，以致本市现金多数外输，金融停滞，各 都市的进程。 种债券不能流通，华北各经纪人歇业大半”。ｌ２ Ｊ国民 政府建都南京，在北京中央机构裁撤，公务员纷纷 三、民国初期北京城市的空间发展 南下谋职。著名的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将总部由 本文重点论述前述北京第一阶段城市功能的 一７７一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北京行政学院学报＞＞２ｏ０２年第５期 ●哲学・人文 变革，即从封建帝都转变为民国首都，从而推动城 １５号，点燃五四反帝爱国运动的烈火。１９２５年，五 市空间格局的发展，即由封闭转变为开放。 卅运动期间，天安门广场再次成为北京爱国民众声 １、皇城禁苑被开辟为城市公共空间。 援上海工人的政治舞台。６月１０日，北京市１５７个 首都城市核心功能是国家政治管理中心。因 民众团体发起集会，２０多万各界民众汇集天安门， 此首都城市规划建筑了一系列具有政治象征意义 大会通过《北京国民大会宣言》，宣告中国国民决不 的建筑物。历史的脉络是延续的。推翻清王朝，废 承认一切不平等条约，决议开展抵制英、日货物运 除封建帝制，但首都北京权力中心象征的标志建 动。１９３５年１２月９日，北平爆发轰轰烈烈的“一二 筑，仍具有整和国家观念的现实价值。 ・九”学生爱国运动。爱国青年举行声势浩大的示 帝都北京是封建帝王权力的空间和物质象征。 威游行，推动抗日救亡高潮的兴起，促进了抗日民 封建帝王居住的紫禁城，金碧辉煌，位于北京城中 族统一战线的形成。 心。北京内城以紫禁城、皇城为中心，体现封建专 可见，天安门广场和中央公园等社会公共领域 制对社会秩序的安排。而近代首都城市多以中心 的开发，为民众参与近代中国的政治变革提供了公 广场、纪念碑、博物馆等为主要象征物，来体现政治 共空间，成为群众参与政治运动的场所，推动了近 信仰、国家制度、民族精神。将皇家宫殿园林和祭 代中国政治革命的进程。［６３ 祀坛庙，改造为城市民众广场、国家博物馆、民众公 ２、近代交通的发展改变城市封闭结构。 园，成为民国时期北京城市功能转型的需要。 清王朝时代，北京内城以皇城、紫禁城为中心， 辛亥革命推翻封建帝制，为城市空间的拓展创 “分列八旗，拱卫皇居”，内城严禁经商、生产，以等 造了社会前提。昔日森严壁垒的皇城，惟我独尊， 级森严的封闭社会，维护封建皇权的统治权威。近 严重阻碍都市中心区的交通。１９１３年，在市政公 代北京交通运输、工商业的发展，逐步打破这种封 所的主持下，首先打通天安门前的东西大道，继而 闭式的城市格局。 开辟南北池子和南长街两条贯通南北的大道，拆除 １９世纪末，中国开始兴建铁路，最早通达北京 大清门内的千步廊以及东西三座门两侧的宫墙，先 城外的铁路是津卢线（天津至卢沟桥）和卢保线（卢 后开辟南池子、南河沿、南长街等处的皇城便门。 沟桥至保定）。由于保守派的激烈阻挠，火车禁止 这样天安门前形成了交通便利的中央广场。 驶入京城。１９００年八国联军攻人北京，为运输方 １９１４年，故宫前半部的武英殿先行开放。翌 便，英军首先突破“皇城不得惊动”的戒律，将津卢 年，文华殿和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开放，并辟为 铁路延长至正阳门。同年，卢保路也展修至正阳 北京古物陈列所。１９２４年，废帝溥仪被逐出宫，故 门。北京城市的封闭格局被打破。此后，以北京为 宫被政府接管。翌年，故宫博物院正式开放，成为 中心修筑多条铁路，如京奉线、京汉线、京张线、津 东方最大的遗址性艺术博物馆。１９１４年，社稷坛 浦线等。北京成为四通八达的全国铁路枢纽。 被改为中央公园，向公众开放。这是北京第一个近 １９１９年北京修建环城铁路。该路以西直门为 代公园。此后，太庙、天坛、地坛、先农坛、北海、中 起点，经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直达正阳门。 南海，以及西郊的颐和园等皇家禁苑相继开放，被 １９２４年，北京城第一条有轨电车开始运营，起点自 开辟为市民文化、游艺和体育的活动场所。 西直门，终点达前门。这些现代交通工具，使古都 天安门广场的开放，中央公园的开辟，成为近 北京气象更新，脉络通畅。 代都市市民的公共空间。公共空间不仅为人民大 ２０年代至３０年代，北京陆续改造皇城。对环 众提供文化娱乐场所，而且为市民提供政治活动的 绕内城的都城九门进行改建。１９２４年另辟和平 场所，民众以群众集会的方式，表达对民主政治理 门，使南北新华街联成一片。１９２７年拆除宣武门、 念的执著追求。 朝阳门城楼。市内明沟改造为暗沟，修建马路和林 例如，１９１５年４月１１日、５月２３日，北京商会 荫道。至３０年代，北京东、西、南、北城之间的交通 等民众团体在中央公园连续发起集会，３０多万市 全部贯通。 民踊跃参加，宣传爱国自强，提倡国货，抗议日本扩 为便利现代都市交通，北京对皇城城门进行改 大侵华权益的“二十一条”秘密条约。北京天安门 建。如正阳门为明清内城的正门，其中门专供皇帝 广场成为全国政治运动的发源地。１９１９年５月４ 通行，百姓出入须经瓮城的东西两座门洞。１９００ 日，北京大学等大专院校学生３０００多人，赴天安门 年铁路通车到京，正阳门箭楼两侧建火车站，交通 广场集会。爱国青年高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的 日益拥挤。民国初年，正阳门作为交通枢纽，虽有 ～７８—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北京行政学院学报》２００２年第５期 ●哲学・人文 三座门洞，但出入总汇于中部，经常阻塞。１９１４ 表、钻石、西服、礼服。中国商行，如中原百货公司、 年，政府决定改建正阳门。拆除正阳门瓮城、东西 同升和鞋帽店、仁立地毯公司等，也经营各具特色 月墙，在月墙与城墙东西交接处，各辟两门，并将月 的高档商品。 墙基址改筑马路，从而改善内外城之间的交通。在 民国初年，北京政府的许多机构设立在西单附 保留的箭楼旁，另辟马路，安设石级，护以铁链相结 近。为适应新贵的需求，西单大街的店铺Ｅｔ益增 的石栏。 多。１９１３年，六家小商店组成西单商场。此后，三 民国初期北京的城市改造，拆除皇城，开通道 友实业社、洋货庄等纷纷开业。西单大街逐渐繁 路，破除封建帝制的封闭社会，使古代帝都开始转 盛，成为新兴的商业中心。 为近代化的首都城市。从城市整体布局考察，完整 传统的外城前门商业区，享誉京华５００年。 保留紫禁城和内外城垣，古都风貌犹存。 “京师之精华，尽在于此，热闹繁华，亦莫过与此”。 ３、新兴商业中心的兴起改变城市商业街区的 前门火车站建成后，这里成为南来北往的货物集散 格局。 地，促进了前门商业区的兴旺发达。 清朝后期，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商品流通的 总之，民国时期北京处于激烈变革的时代。首 领域日益广泛。商业区仅集中于外城前门一带，难 都的城市功能从封建帝都，转变为民国首都。随着 以适应城市经济的发展和居民生活的需求。商贩 城市功能的转变，都市近代化的进程，深刻影响着 聚集，趋利经商，开辟新的集贸市场，在内外城逐渐 城市空间格局的发展变化。 形成新的商业中心，内城不得经商的禁令被打破。 清末民国年间，前门、王府井、西单，先后成为北京 参考文献 城市的三大商业中心。 ［１］彭兴业．首都城市功能研究［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 １９０３年，王府井大街出现东安市场。它是集 社．２０００．４７． 日用百货、餐饮小吃、娱乐杂耍为一体的综合性商 ［２］吴延燮等．北京市志稿（卷三）［Ｍ］．北京：北京燕山出版 场。东安市场顺应时代潮流，迅速兴盛。随后，吉 社．１９９８．６３６． 祥茶园、东安电影院相继建成，吸引了更多的市民 ［３］孙健．北京经济史资料［Ｍ］．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 １９９０．４９１． 游客。民国年间，许多外商纷纷投资开店。王府井 ［４］习五一，邓亦兵．北京通史（第九卷）［Ｍ］．北京：中国书 大街店铺、洋行鳞次栉比。到１９３４年，整个大街参 店．１９９４．１０８． 加商会的中外商号达１３６家。－７ Ｊ王府井成为京城著 ［５］宋柏．北京现代革命史［Ｍ］．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 名的繁华商业街区。 社．１９８８．１９５． 王府井大街毗邻使馆区，外交使节、来京的侨 ［６］史明正．走向近代化的北京城——城市建设与社会变革 民众多，其附近又是达官显贵的住宅区，因此消费 ［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５．１４９—１５０． 群体追求高档化、西洋化。王府井大街商品精美， ［７］吴建雍等．北京城市生活史［Ｍ］，北京：开明出版社， 价格昂贵，逐渐形成独特的商业特色。外国著名商 １９９７．２９９． 行，如利威洋行、力古洋行、吴鲁生洋行等经营钟 （责任编辑高寿仙） Ａｌ Ｂｅ．ｊｉｎｇ ｂｅｃａｍｅｔｈｅ ｃａｐｉｔａｌ ｏｆｔｈｅＲｅｐｕｂｌｉｃｏｆＣｈｉｎａｆｒｏｍ ａｆｅｕｄａｌ ｃａｐｉｔａｌ ａｆｔｅｒｔｈｅ ｏｖｅｒｔｈｒｏｗｏｆｔｈｅ Ｑ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Ａｌｏｎｇｗｉｈｔｔｈｅ ｃｈａｎｇｅ ｏｆ ｔｈｅ ｃｉｔｙ’ｓ ｆｕｎｃ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ｔｈｅ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ｕｒｂａｎ ｍｏｄｅｒｎｉｚａｔｉｏｎ．ｔｈｅ ｃｉｙｔ’ｓ ｓｐａｃｅ ｐａｔｔｅｒｎ ｈａｄ ｕｎｄｅｒｇｏｎｅ ａ ｐｒｏｆｏｕｎｄ ｃｈａｎｇｅ ｆｒｏｍ ｏｎｅ ｏｆ ｃｌｏｓｅｎｅｓｓ ｔｏ ｔｈａｔ ｏｆ ｏｐｅｎｎｅｓｓ，ｗｈｉｃｈ ｉｓ ｍａｉｎｌｙ ｓｈｏｗｎ ｉｎ ｔｈｅ ｆ０ＵｏｗｉＩ１ｇ ｗａｙｓ．Ｆｉｒｓｔ，ｔｈｅ ｉｍｐｅｒｉａｌ ｃｉｔｙ ｈａｄ ｂｅｅｎ ｔｕｍｅｄ ｉｎｔｏ ａ ｐｕｂｌｉｃ ｓｐａｃｅ．Ｓｅｃｏｎｄ，ｔｈｅ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ｍｏｄｅｍ ｔｒａｎｓｐｏｒｔａｔｉｏｎ ｈａｄ ｃｈａｎｇｅｄ ｔｈｅ ｃｌｏｓｅｄ ｓｔｒｕｅｔｌｔｒｅ ｏｆ ｔｈｅ ｃｉｙｔ．Ｆｉｎａｌｌｙ，ｔｈｅ ｒｉｓｅ ｏｆ ｎｅｗ ｂｕｓｉｎｅｓｓ ｃｅｎｔｅｒｓ ｈａｄ ｔｒａｎｓｆｏｒｍｅｄ ｔｈｅ ｐａｔｔｅｒｎ ｏｆ ｔｈｅ ｃｉｙｔ’Ｓ ｂｕｓｉｎｅｓｓ ｄｉｓｔｒｉｃｔ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ｔｈｅ Ｒｅｐｕｂｌｉｃ ｆｏ Ｃｈｉａｎ（１９１２—１９４９）；Ｂｅｉｊｉｎｇ；ｆｕｎｃｔｉｏｎ ｆｏ ｈｔｅ ｃｉｙｔ；ｕｒｂａｎ ｓｐａｃｅ －－－－——７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