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 ３卷第６期 牡丹江大学学报 Ｖｏ１．２３ Ｎｏ．６ ２Ｏ１４年６月 Ｍｕｄａｎｊｉａ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Ｊｕｎ． ２０１４ 文章编号：１ｏ０８—８７１７（２０１４）０６—００９９．０３ 《厨房》中主人公的疗伤心理路程解析 赵东玲 （南阳师范学院，河南南阳４７３０６１） 摘要：《厨房》围绕主人公美影的精神状态的恢复展开。与雄一母子共同生活后，美影重获了生存 的信心和勇气。本文就厨房对美影走出失去亲人的阴影的意义，以及雄一母子对美影恢复精神状态的作 用进行了探讨。得出结论如下：厨房是美影判断他人善恶的标准，直觉是她的处事原则；雄一和惠理子 之所以能帮助美影走向未来取决于相同的处事原则和相似的生活经验。 关键词：《厨房》；美影；雄一；惠理子 中图分类号：１１０６文献标识码：Ａ 一、引言 要有厨房就好”。周阅（２００５）指出，人在睡眠中 《厨房》是作家吉本芭娜娜立足于日本文坛的 最没有防备能力，因而也是最需要安全感的。美影 标志。《厨房》崭新的文体和表现形式在发表时就 把睡眠的场所安置在厨房，表现了她对厨房绝对的 赢得了年轻读者的狂热追捧。在创作上，作者芭娜 信任。四主人公信任厨房的原因，厨房对美影走出 娜运用了非传统的文学观。就像评论家中村真一郎 失去亲人的阴影并重拾人生的意义，以及雄一母子 形容的那样，“吉本用过去人类无法想象的感觉与 对美影精神状态恢复的作用就是本文探讨的课题。 思维奔放地描写着，完全无视传统的文学教养，打 二、主人公失去亲人时的精神状态 破了既成的小说观念。却又随意徘徊在正统观念边 对于主人公无比依赖厨房的原因，近藤正树从 缘，有时顽皮，有时正色。让读者感受到一种新文 语言结构上对开篇第一句“我觉得在世界上我最喜 学的诞生”①。 欢的地方就是厨房。”进行了分析，“作品虽被设定 《厨房》正如其题目一样，整个故事与这一空 为第一人称叙事，但一句“我觉得”让文段中喜爱 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但与“厨房”这一轻快的 厨房的“我”成为描述对象，成为另外一个“我”。 主题相反，作品涉及到了“死亡”。正是这种表面 在本无主客体分化状态下的“我”因叙事的“我” 与实质的反差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的出现，被分离成为这句话的主语，这样更加暴露 主人公美影在祖母去世后成为孤儿，每天睡在 了主人公对厨房的需要程度”＠，也映射了美影当 厨房，守在冰箱旁胡思乱想、混沌度Ｅｌ。这时的厨 时的精神状态。在成为孤儿后，美影不得不选择一 房已失去往昔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温暖，就像加藤裕 个能让她安心的住所，她选择了厨房，吃在这里、 子分析的那样，“安静、冷清、毫无人气，虽然是 睡在这里。记忆中，“厨房”有过祖母、祖父、甚 现实生活中普通的用餐场所，却缺少餐桌、缺少聚 至父母，或许还有餐桌摆设，有家人的欢笑声，正 集于此的家人的声音和做饭人的身影”＠。与现实 因为厨房曾经充满亲人之爱，才让她无比依赖。虽 中轻松又明快的厨房形象大相径庭，它是另一个极 然现实的厨房已物是人非，可在作品开篇部分美影 端。虽然如此，对美影来说世界上最喜欢、最能让 并未注意到这样的现实，察觉到变化也是后来的 她安心的地方还是厨房。小说开篇这样写道：“我 事。她所遭受的精神创伤就像周阅（２００５）描述的 觉得在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厨房。”她甚至 那样：“从第一句‘我觉得在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地 希望生命的终止也发生在厨房：“无论是孤独一人 方就是厨房。’开始，极短的篇幅之内连续用了５ 死在严寒中，还是在他人的陪伴下温暖地死去。只 个‘我觉得’。一般语言文学中十分忌讳的简单词 收稿日期：２０１３．１２．２３ 作者简介：赵东玲（１９８２一），女，汉族，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人，南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助教， 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语言文化。 ９９ 汇的重复使用，在这里却真切可感地传递出主人公 也就是说，对美影是否要住下来起决定作用的 心理上的极度疲惫和精神上的不安定，如同一个因 便是田边家的“厨房”。 遭受重创而神情恍惚的人在喁喁独言内心的酸楚”。 祖母去世后，残酷的现实总是赫然在目，让她 祖母葬礼刚结束后，美影的行为也异常奇妙。 无法过上夜眠晨起作息的正常生活。不仅如此，美 “葬礼过后的三天里，＿直处在浑浑噩噩之中”的 影还注意到必须另觅住处。可搬家需要一定的精 美影把被子铺在厨房，力图让冰箱发出的微微声响 力，而对于此时萎靡不振、体力不支的她来说难度 与之做伴，希望之后的每个夜晚都能安稳地睡到第 太大，所以主人公在现实面前又不得不过着得过且 二天清晨。近藤正树认为“在这种人为想切断却又 过的日子。因为悲伤过度导致她思维封闭。可是在 无法切断的悲伤面前，主人公无法从悲伤的感情中 接待雄一与拜访田边家时她却反应敏锐，以不合常 振奋起来。而冰箱这个道具也印证了此阶段主人公 理的方式决定了安身之处。这对刚成为孤儿的美影 的精神状态——已无法再承受比这更大的悲哀。所 来说并无特别的意味。 以需要借助冰箱来冷冻她受伤的心灵。 ’美影的 这就是她的处事原则——当时当景闪现出来 这些奇怪行为是潜意识地让自己的悲伤情感麻木 的直觉决定了现实的行动。 起来。这种状态下的美影怎么也无法把想法转化为 四、雄一母子对主人公的价值 行动，尽管她意识到必须搬家。 （一）雄一的相同处事原则 而另一方面，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所房子 美影的处事方式很少被人理饵。比如曾经的恋 里除了美影，除了还能发出声响的冰箱外异常静 人宗太郎就从未理解过她的行动准则。分手后再见 寂，除了美影的呼吸声和冰箱的声响外毫无生气。 到美影时他仍说“你说的喜欢啊爱啊什么的，我真 “剩下了我和厨房，总比只剩下我孤单一人好”， 搞不懂”。美影确实真切地喜欢过这个曾经的恋人， 这般依赖厨房也暗示着主人公勉强地把生存空间 直至再见面时都还把这份感情珍藏在心底。听到电 选定在了人世间。同时也把自己缩进了可以回味家 话中他熟悉的声音时美影有种“想哭的冲动”，但 的温暖、躲避外来伤害的场所，也使她陷入了自我 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精神饱满地做了应答。甚 封闭的状态。 至在分别时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炙热情感突然透过 三、主人公决定留在田边家的关键因素 她的双眸”，不死心地试探他是否对自己还留存爱 田边雄一在美影祖母葬礼后的某一天突然造 意。这种未直接表现出来的情感就这样随着表面的 访，这位不速之客到访的目的居然是说服美影与他 若无其事一起消失在“遥不可及的某个地方”。 们母子一起生活。常理来讲，一个人不会贸然接受 自身处事原则不能被他人理解这一点，雄一也 他人这样随便的邀请，何况仅是一面之缘，拒绝似 是一样。惠理子对雄一的评价是“太情绪化、处理 乎更符合人之常情。但是美影不同，她答应了下来， 人际关系过于冷淡”；雄一的恋人也说他是“对待 按照他说的当晚七点拜访了田边家。从相信并不熟 女孩就像对待钢笔一样的冷淡男人”。这么看起来， 悉的雄一到美影决定在田边家住下来，整个过程美 他对待美影的这份热情显然过于反常，以至于得不 影都是凭着直觉，而非依据现实的言行下定决心的。 到周围人的理解，也因此与恋人分手。对因她住在 在美影心里，对雄一一家的信任是逐步形成 田边家而引起的这场分手，美影除了感到愧疚之外 的。首先她相信了雄一。因为雄一说话时语气坚定、 更加理解了深爱着恋人、却不被恋人理解的雄一的 笑容真实，“他的双眸也仿佛因此一下子变得距离 悲伤。所以在她注意到这点后有种“第一次触及到 我那么近，使我无法挪动视线”，这一切使美影在 他的内心”的感觉，甚至想到“说不定会一点一点 她原本黑暗的世界里似乎看到了光亮：“一条大道 爱上他”。 出现在我眼前的黑暗中，而且确实是一条光芒四射 与实际行动完全相悖的心理有可能不被人理 的看得见的光明之路”。然后当晚拜访了田边家并 解。正因为如此付诸于实际的处事原则更不会被人 仔细观察了厨房：“‘厨房用品整齐地排放’、‘厨具 理解。在这两点上，雄一与美影是共通的，而且有 一眼看上去杂乱无章，可仔细看起来却全是精品、 的时候两个人的心灵在梦里也是相通的。 ‘冰箱里的东西也整齐有序，没有什么是随手塞进 美影在祖母去世后正面“痛哭”发生在公交车 去的”’。按美影的描述是“这个厨房，我第一眼就 上。听到小女孩和祖母的谈话后她立即联想到了自 深深地爱上了它”，这样温馨的环境让她感伤。同 己已无法再次与祖母聊天这个事实。在触碰到“再 时也是在亲人全部离开后她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 次”这个词汇时突然意识到刚才明明还在冷静思 这种孤独的情感。知道惠理子的身世后，她有些迷 考，这会儿却已泪流满面。慌忙逃下车的美影肆无 惑，不知道是否可以信赖他们。这时，也正是对厨 忌惮地“哇哇大哭起来”。一回到田边家，美影径 房的信任打消了她的疑虑。 直躺在沙发上睡了。释放之后的轻松让她很快进入 １００ 了梦乡。梦中和雄一一起打扫曾经与祖母一起生活 子代替主人公美影，把她内心的情感揭示出来并让 过的那所房子的厨房，这暗示着美影仍处在失去亲 她正视。正因为惠理子的存在才让主人公在故事结 人的悲伤中。 尾处生出“梦中的厨房应该会与很多人有关联”的 醒来后，梦中出现的雄一正站在自己面前，说 想法。 想吃梦中说好要去吃的“拉面”。这时，我们注意 五、结语 到两人做了同一个梦。 田边家的生活是美影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过渡， 对雄一那不被外人理解的独特的行动准则，美 是她走向独立与成熟的中间过程。美影在这里一点 影很能理解，而且无需诉诸语言。美影面对所有血 一滴地整理自己混乱的生活，雄一和惠理子是她成 亲都离开人世的客观事实的孤独和悲伤应该是难 为孤儿后最早接触的“他者”，有了同他们交往的 以想象的。可实际上美影并未呈现给读者被悲伤打 经验，美影获得了重振旗鼓的信心和勇气。美影因 垮的样子，哪怕对待想留在身边的恋人都采取与内 为信赖厨房所以从自家走向了田边家，同时也说明 心活动相悖的行为方式。在田边家的生活也是，越 美影所爱的不单是被亲人气息包围的家，更是一个 是感觉这份生活难得越下决心从这里搬出，越是喜 能够得到安全感、轻松感和充实感的生存空间。借 欢田边母子越想要过上不依靠他二人的生活。 助田边家的厨房和母子俩的关爱，她找到了这样的 做事随心所欲，然而当事人又十分清楚这份 生存空间，所以走出了阴影，走向了未来。 “心”违背真实想法 只有具有同样处事方式的人 注解： 才能相互理解，因此对于美影来说，雄一不可或缺。 ①荒木奈美．土Ｌ毛） ｆ ｒ专・ｙ手、／Ｊ ｒ私Ｊ 把两个人更为紧密的联系起来的这个梦对美影来 心ｃ：隐芑札允物藉【Ｊ Ｊ．札幌大学缝合研究、第三 说胜过一切救赎。正因为能够理解美影身上的悲伤 号，２０１２：Ｐ ２０２． 和绝望的雄一的存在，美影才能从悲伤中慢慢恢复 ②近藤裕子．淋Ｌ 、身体、浮遴亨为台所——吉本 精神。 ， 于于ｒ手，ｙ寺、／ｊ输【『Ｊ．晦床文学输．彩流 （二）惠理子的存在作用 社，２００３：ｐ３０． 在美影疗伤过程中，雄一确实起了很大作用， ③周阅．吉本芭娜娜的文学世界［Ｍ１．银川：宁夏人民 而雄一的母亲（原本是父亲）惠理子也是关键人物 出版社．２００５：Ｐ４０ 之一。惠理子失去妻子，并认识到无法再爱上其他 ④近藤正树．暴力土为死力、岛 回後Ⅱ】＿立命馆大 女人后决定变性，变成了雄一的母亲。靠经营另类 学人文科学研究所纪要．２０１０，（９４）：Ｐ２１０． 酒吧养育雄一。美影对她的感觉是“全身上下洋溢 ⑤近藤正树．暴力土６死加岛 回後 立命铭大学 着摄人心魂的生命力的光辉，简直不像凡人”。惠 人文科学研究所纪要．２０１０，（９４）：Ｐ２１ １ 理子身上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但她并未因此封闭 ⑥荒木奈美．土Ｌ屯 ｃ ｒ年、ｙ手’／Ｊ输ｒ私Ｊ 自己，而是在生存中体验着百味生活。不管是对外 心６二隐芑札 物蔷【 『Ｊ．札幌大学缝合研究、第三 人无法理解的儿子还是对美影她都有深刻认识。她 号，２０１２：Ｐ１７６ 理解的雄一是个善良的孩子，而美影有颗真诚的心。 ⑦荒木奈美．土Ｌ宅） ｃ ｒ年・ｙ手、／ｊ ｒ私ｊ 对于无法言说的内心情感，惠理子并没有像雄 心ｌ二隐墨札 物 【Ｊ】．札幌大学缝合研究、第 一和美影那样把它放置在内心的某个角落。 三号，２０１２：Ｐ １９７ 荒木奈美指出对美影来说这就是惠理子存在 参考文献： 的最大作用。。惠理子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人在 ［１】吉本芭娜娜著．厨房［Ｍ］．李萍，译．上海：上海译文 困难的时候最怕没有安身之处了”，实则为了消除 出版社，２００９ 美影的顾虑，让她安心住下来。因为她理解美影童 ［２】近藤裕子．淋Ｌ ０、身体，浮进亨否台所——吉本 年以来的恐惧，美影从小就生活在害怕失去奶奶的 于于『手’ｙ专、／Ｊ谕［Ｊ］．晦床文学谕．彩流 恐惧里，尽管与奶奶生活得很快乐，却总是难抑心 社．２００３ 头的孤单与寂寞。从小被寄养在妻子家，又经历与 ［３】近藤正树．暴力土弓死加岛 回後【Ｊ］．立命铭大 妻子死别的惠理子更能理解美影对奶奶的离去表 学人文科学研究所纪要，２０１０，（９４）． 面上只是受惊，实则内心隐藏着无法抵挡的巨大的悲 ［４］ｄａ田吉郎．吉本，ｅ－）－－）－ｒ寺、／’手’／ｊ输．生 回後 伤。 通路【Ｊ］．山梨英和大学，２００９（３）：１０３一ｌ１３ 文章的最后，美影从惠理子的一番话“人在生 【５】周异夫．吉本芭娜娜文学的孤独主题与社会意义 命历程中，不彻底绝望一次，就不会懂得什么是自 ［Ｊ】．日语学习与研究，２００４，（４）：６４－６７． 己最不能割舍的，就不会明白真正的快乐”中得到 ［６］周阅．吉本芭娜娜的文学世界【Ｍ】．银川：宁夏人民 启示——正视“绝望”才是救赎自己的关键。惠理 出版社．２００５． １０ｌ